出版社鬧烏龍 八旬譯者討版權

薛立華。

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莫迪亞諾首個中譯本作品《暗店街》譯者致電本報記者

前日，瑞典文學院宣布，將2014年諾貝爾文學獎授予法國作家帕特裡克·莫迪亞諾，這是一位中國文學界並不陌生的法國作家，1986年，他最負盛名的小說《暗店街》首次以單行本的形式在中國出版。而《暗店街》中令人最為印象深刻的開篇語“我的過去一片朦朧”正是出自1986年這一作品首次出版時翻譯者薛立華的手筆。

然而，昨日，本報記者接到了《暗店街》第一任譯者薛立華老先生從法國打來的越洋電話，因為莫迪亞諾的獲獎，一個因為刊印出現的小錯誤所留下的遺憾又再次刺痛了這名年過八旬老人的心，作為《暗店街》在中國最早的譯者，他希望能夠討回一個公道。

文、圖/記者胡亞平

首譯本出版“莫名其妙” 譯者名字鬧烏龍

昨日，身在法國的薛立華先生通過電話與本報記者取得了聯系。如今已經年過八旬的薛老先生旅居法國已有29年，而在他1985年年底離開中國后，他的譯著《暗店街》在1986年2月經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出版發行。

薛立華仍清晰記得，《暗店街》這本書他最初是在一次外事接待活動中偶然看到的法文原版，“我當時就把原著留了下來，利用業余時間開始翻譯，一本232頁的書整整花了3個月的時間才翻譯完畢。”

據薛立華回憶，1985年10月左右，有一名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的男編輯到上海來組稿子，看了他的譯稿覺得非常好，就拿走了，但並沒有跟他說出版的事。

“我1985年年底抵達法國，我翻譯的《暗店街》是1986年2月出版的，當時我人在法國根本不知道，還是朋友告訴我的。”而最令薛立華不滿的是，這本書的封面雖然注明了他是翻譯者，但書內的扉頁上翻譯者卻變成了另一個人的名字，叫做“黃雨石”。而薛立華多次查詢得知這位黃雨石是英語譯者，根本不懂法文，因此，他才開始和百花文藝出版社聯系。

“我當時大概給出版社寫了七八封信，但是都石沉大海。書當時怎麼出版的，稿酬是多少我都不知道，就這樣莫名其妙出版了。”

發行版權被買走 二次維權仍未果

盡管《暗店街》一書的出版環節存在遺憾，但是這本書卻對不少中國作家產生了積極影響，而此書開篇名句“我的過去一片朦朧”正是出自薛立華手筆。對於薛的譯本，國內不少讀者比較偏愛，很多莫迪亞諾的名言金句還是引用薛版譯本，但是很多引用者都提到“黃雨石”，薛立華知道這是因為1986年出版的《暗店街》有兩個譯者的名字。

2010年，薛立華再次和百花文藝出版社取得聯系，希望把這件事情搞清楚，此時距該書首次出版已過去24年。當時百花文藝出版社的總編室主任韓鐵梅負責和薛立華溝通。據薛立華回憶，由於資料不齊全，當時的責任編輯也已離開編輯部，這次溝通未解決實質問題。薛立華提出能否再版此書，將譯者的刊印錯誤更正，但是因為2008年該書的國內發行版權已經被另一家出版社購買，因此百花文藝出版社無法答應他，最后出具了一份電子版本的聲明，確定薛立華是該書1986年版的譯者，隨后又再次不了了之。

出版社：希望通過其他途徑幫老譯者解心結

昨日下午，記者聯系到當時負責和薛立華聯系的韓鐵梅，其目前是百花文藝社的副社長，韓社長告訴記者，實情並不像薛先生所說的那樣，可能存在誤會。

韓鐵梅告訴記者，2010年薛立華找到出版社后，他們馬上查詢了資料，由於2003年曾搬遷過辦公場所，很多歷史文獻和資料遺失。但是他們通過走訪老編輯找到了一本1986年出版的《暗店街》的樣書，“確實有兩個譯者名，封面是薛立華，扉頁是黃雨石。”

由於沒有歷史資料証明到底哪一個譯者才是真正的譯者，出版社隻能找當時的責任編輯核實此事。出版社先找到封面設計的美工，証實他當時拿到的樣本上翻譯者一欄的名字是“薛立華”，但是封面設計者不負責扉頁，編輯部不得不聯系責任編輯婁漪，“好不容易聯系上這位編輯，她確定，這個問題就是一個刊印錯誤，因為當時的疏忽將另一名譯者的名字擺了上去”。最后出版社終於確定了翻譯者確實是薛立華。

韓鐵梅告訴記者，薛立華2010年跟出版社聯系的時候並沒有提稿酬的要求，只是希望能夠再版。他們當時已經解釋了無法再版的原因，並為他發去了譯者聲明，“我們比他還希望能再版此書，尤其在莫迪亞諾獲獎后，但是版權限制，出版社也無能為力。”

雖然譯者無爭議，但是稿酬問題尚未解決，韓鐵梅表示，實際上當時此書的售價僅1.3元，印數也不太多，稿酬不會很高，但是由於歷史資料缺失，薛立華先生也找不到當時的出版合同，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個稿酬問題。韓鐵梅表示，出版社方面現在正在積極地查找歷史資料，希望能夠通過其他途徑幫這名老譯者解了心結，妥善處理此事。

首位譯者談莫迪亞諾：

他一直處於孤獨的寫作狀態

雖然在版權問題上悶悶不樂，但是對於莫迪亞諾獲獎，薛立華顯得非常興奮，“我大概是最早向中國讀者介紹莫迪亞諾的翻譯者之一，所以他能獲獎，我自然很高興。”薛立華告訴記者，他來到法國后曾經多次聯系莫迪亞諾要求和他會面，但是都見不到，開始他還很納悶，后來經過友人從中聯系才知道，莫迪亞諾是一名非常內向的寫作者，他幾乎不見任何外人，一直處於孤獨的寫作狀態。

薛立華告訴記者，前天宣布莫迪亞諾獲獎后，記者跑去採訪莫迪亞諾，他才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這位作家說話，令他想不到的是，一個筆下文字如此流暢優美的法國大作家居然面對鏡頭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而且整個採訪過程都非常緊張，滿頭大汗，連採訪他的記者都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當時莫迪亞諾在聽到自己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時，第一反應是：“這太奇怪了，他們為什麼要選我呀？”

而在莫迪亞諾僅有的幾次與外界的交流中，他提出了很多疑問，比如“為什麼他要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為什麼這個世界會發生這麼多事情？”而成長於二戰中被德國佔領時期的莫迪亞諾還曾經提出自己的疑惑：“為什麼在戰爭中，很多好人會變成間諜，而很多混蛋則成了戰斗英雄。”

薛立華表示，莫迪亞諾的文字優美流暢，令人著迷，這也是他當初選擇翻譯《暗店街》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