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北京新東方迅程網絡科技公司（下稱新東方迅程公司）對51Talk無憂英語和天貓公司提起的著作權侵權訴訟引發了廣泛關注。作為教育與互聯網結合的新生事物，在線教育平台可以分為以提供收費課程為主的平台和以提供免費課程為主的平台，前者以新東方迅程公司旗下新東方在線等為代表，后者是近兩年來興起的大規模開放在線課程平台（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MOOC，下稱慕課），以清華大學主導的學堂在線為代表。在線教育平台發揮互聯網優勢提升了知識傳播的效率，但不管是提供收費課程還是免費課程，都會涉及著作權的權屬認定與保護問題。目前收費課程平台已提起了多起著作權侵權訴訟，慕課平台雖然還沒有發生直接的訴訟，但是其隱藏的著作權風險也不容忽視。

收費平台面臨多類糾紛

目前以提供收費課程為主的在線教育平台已出現了多類著作權糾紛，主要涉及3方面問題：第一，在線教育課程教學視頻和講義的權利歸屬﹔第二，未經授權銷售或以促銷名義贈送他人享有著作權的教學視頻和講義是否構成侵權﹔第三，如何確定網絡交易服務平台提供方的合理注意義務。

2015年，新東方迅程公司起訴上海媒沃網絡科技有限公司（下稱媒沃公司）侵犯其作品的信息網絡傳播權。新東方迅程公司訴稱，媒沃公司在天貓網開設“突破王旗艦店”，未經允許銷售新東方迅程公司享有著作權的多個在線課程教學視頻。庭審中，新東方迅程公司提交的DVD課件視頻均標明了授課教師﹔所提交的《作品登記証書》顯示著作權人為新東方迅程公司。同時，新東方迅程公司提交了其與授課教師簽訂的《課程錄制合同》和《課程直播+錄播合同》，合同約定新東方迅程公司採取直播課堂形式直播和錄播該教師作為講授人的課程，形式為視頻，新東方迅程公司對直播內容和錄音錄像制品享有所有權、著作權和其他相關權利，授課教師對直播內容享有署名權。

對於新東方迅程公司主張涉案5段視頻的著作權，北京市海澱區人民法院審理后認為，新東方迅程公司稱其所主張的涉案5段視頻包含在上述《作品登記証書》所載明的作品中，但未提交相關証據予以証明﹔新東方迅程公司希望通過授課人與其簽訂的合同証明授課人將涉案5段視頻的著作權讓與新東方迅程公司所有，但從授權內容無法看出涉案5段視頻包含在合同所授權的教學視頻中。法院對此不予支持。對於新東方迅程公司主張其享有涉案5段視頻的錄制者權，法院認為，涉案5段視頻均顯示了新東方在線及其網址標識，在無相反証據的情況下，可以認定涉案5段視頻為新東方迅程公司錄制。最終，法院認可了在線教育平台作為錄像制作者的身份，並認定被告侵犯了錄像制作者的信息網絡傳播權。

2016年1月，新東方迅程公司起訴北京皖楓林電子商務有限公司（下稱皖楓林公司）和天貓公司侵害其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新東方迅程公司訴稱，皖楓林公司在天貓網開設“皖楓林圖書專營店”，在銷售“2016年歷年考研英語真題解析及復習思路珍藏版”等書籍時，未經其許可，將其享有著作權的新東方英語、數學及政治輔導教學視頻、音頻、電子文書等資料贈送給買家，給其造成巨大的損失。

案件審理中，新東方迅程公司提供的涉案視頻文件上均帶有新東方迅程公司的標識﹔提供的涉案教學講義文件上有主講人的署名。涉案教學視頻和講義的授課教師均發表聲明，稱該案中本人所享有的著作權已轉讓給新東方迅程公司，相應著作權由新東方迅程公司享有。杭州市余杭區人民法院因此判決：對新東方迅程公司能夠提供正版文件的教學視頻，推定新東方迅程公司為權利人﹔對新東方迅程公司能夠提供正版文件的涉案講義，推定署名主講人為著作權人，現署名主講人聲明將著作權轉讓給新東方迅程公司，故新東方迅程公司享有涉案講義的著作權。同時，法院經審理發現，皖楓林公司未經許可，在天貓店鋪“皖楓林圖書專營店”銷售其書籍時附贈新東方英語、數學、政治輔導教學視頻及講義等資料，通過向買家提供百度網盤鏈接及密碼的方式，使購買書籍的買家能夠在其個人選定的時間和地點免費下載獲得上述資料。法院因此認為，皖楓林公司的行為侵犯了新東方迅程公司對涉案錄像制品和文字作品所享有的信息網絡傳播權。

關於天貓公司的責任，法院認為，天貓公司在《淘寶服務協議》《天貓規則》等文件中均明確要求用戶不得發布侵犯他人合法權益的商品信息，明確要求用戶承諾不得發布及銷售侵犯他人知識產權的商品，盡到了事前提醒注意義務。涉案侵權鏈接存在於百度網盤上，天貓公司在收到新東方迅程公司起訴狀的合理期限內，要求皖楓林公司刪除涉案侵權鏈接，新東方迅程公司亦已確認涉案店鋪無涉案侵權信息，天貓公司履行了網絡服務提供者的注意義務，不存在明知或應知的過錯，因此無需承擔侵權責任。

慕課平台警惕版權風險

慕課平台相比收費平台具有開放性、便捷性和規模性等特點。近年，國內外形成了多個具有重大影響的慕課平台，例如斯坦福大學創辦的Coursera、麻省理工和哈佛大學創辦的edX等，知名大學通過這些平台向全球學習者開放優質在線教育資源。慕課平台的運營需要完善的內容控制和平台控制，其中內容控制的關鍵就是版權問題。盡管目前尚未出現直接涉及慕課平台的版權糾紛，但如果這個問題得不到妥善處理，將為慕課平台的發展埋下隱患。

與以新東方在線為代表的收費在線教育平台不同，慕課平台提供的是開放式教育資源，主要向公眾提供免費在線課程，平台的運營者通常是由大學或依托大學設立的公司。對於新東方在線平台發布的課程，新東方迅程公司通過與授課教師簽訂委托合同，約定完成后的教學視頻和講義的著作權歸屬於新東方迅程公司，授課教師僅享有署名權。對於慕課課程而言，基於委托合同對著作權歸屬進行約定的方式同樣適用。然而，目前大學和教師之間針對慕課課程建設幾乎都未簽署委托協議，對相關著作權歸屬均採取回避態度。

實踐中，在慕課課程建設時，大學通常採用給予教師工作量認定和經費資助等激勵形式。考慮到工作量認定和經費資助等因素，課程建設會被認為是授課教師在完成工作任務，同時也利用了單位提供的物質技術條件。這樣，慕課課程就應屬於職務作品，在沒有約定的情況下，著作權由授課教師享有，但大學有權在其業務范圍內優先使用。同時，與傳統的個人授課行為不同，大多數情況下慕課課程制作不是教師個人可以獨立完成的，除教師外還有攝像團隊、平台維護團隊和其他輔助工作人員的參與。慕課課程最終呈現出來的並非教案的文字形態而是多媒體形態，在原有教案和授課的基礎上后期制作團隊會增加輔助理解的圖像、動畫或交互式內容。另外，慕課課程的制作經費通常由高校統一支付，課程制作完成后也以高校名義統一發布，因此慕課課程作品責任的承擔主體可以被認為是高校。這裡所謂作品責任，指作品本身所可能涵蓋的所有責任，包括作品綜合性的社會責任及法律責任。這一特點又讓慕課課程具備了一定的法人作品的特性。如果認為慕課課程屬於法人作品，則著作權屬於單位所有。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看，慕課課程在很大程度上是教師基於個人的知識儲備和教學經驗而完成，通常並不是根據大學的意志來組織課程內容和選擇教學方法，並不體現法人意志，因此很難被認定為法人作品。另外，在傳統教學活動中，通常情況下，盡管教師的教學行為屬於職務行為，授課教案屬於職務作品，但是無論教案出版與否，教師都是著作權人。同樣，教師授課內容的著作權也屬於教師本人，教師所屬單位有權在其業務范圍內優先使用。基於此，又不能簡單地將慕課課程的著作權歸於單位所有。

隨著慕課課程的推廣，在后期運營中必然會面對著作權的權屬糾紛和侵權糾紛，包括出現因教師工作調動或調整導致的新單位與老單位在授課內容上的競爭。因此，作為慕課平台的主導方，大學方面最為妥當的處理方式是通過合同對慕課課程及其中可分割出來的部分（如講義、教學視頻）的著作權歸屬加以約定，而不是採取回避態度置之不理，或者試圖在未來出現糾紛時憑借機構的聲望和實力掌控談判進程。（清華大學 何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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