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版游戏疯狂发展曲线 魔兽侵权案背后的私服江湖

尽管池裕森认罪态度较好，而且他的妻子也已经通过抵押个人资产给予网易公司一笔233万元的赔偿，但池裕森还是免不了面对一场牢狱之灾。

原因是池裕森复制过一个世界。虽然是一个基于互联网的虚拟世界。

被他复制的那个世界里最多时有过1200万人。从最初的2005年至2009年，5年间，这1200万人为它们的造物主——几位程序员人带来22亿美元的利润。基于这样一个事实，2012年10月至2013年5月，池裕森在短短7个月内，利用复制的那个虚拟世界获得233万人民币的利润，同样不费吹灰之力。

私服在中国的繁荣一直带有原罪，在版权追责趋紧之下，包括消费者和创作者在内是否真的会重新认识原创与版权的价值。

私服，目前在中国尚无法律意义上的权威解释，唯一可循的是新闻出版总署等五家单位于2003年12月28日联合颁布的《关于开展对“私服”、“外挂”专项治理的通知》，其中对“私服”、“外挂”违法行为定义为：是指未经网络游戏软件著作权人或其授权的网络游戏软件运营商的许可或授权，破坏合法出版、他人享有著作权的互联网游戏作品的技术保护措施、修改作品数据、私自架设服务器、制作游戏充值卡（点卡），运营或挂接运营合法出版、他人享有著作权的互联网游戏作品，从而谋取利益、侵害他人利益的行为。通俗而言就是运营盗版网络游戏。

当私服触及刑事责任

公诉人：“被告人池裕森，关于架设私服这个情况，你是怎么掌握这个技术的？”

被告人：“我不是负责技术的，我只负责运营。”

公诉人：“整个私服的架设最先是由谁开始的？”

被告人：“公司的一个技术员。”

公诉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被告人：“很早了，2006年吧。”

公诉人：“当时的私服就是魔兽世界的私服吗？”

被告人：“是。”

6月7日，北京市海淀区中级人民法院判定池裕森犯侵犯著作权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罚金人民币一百万元。审理查明，池裕森所建立的魔兽世界私人服务器（下称“魔兽私服”）与暴雪公司发的风靡全球十余载的大型网络游戏《魔兽世界》游戏构成实质性相似。

这样的判决结果让池裕森意外，他知道创建私服是违法，但一直以为只需负民事责任。

从2013年5月抓获池裕森，到2015年1月30日他第一次走上法庭的被告席，再到2015年6月7日本案一审宣判，案件历时两年之久，但对于计算机和互联网世界的知识产权保护具有极其深远的影响。

欢迎来到私服的世界

张阳决定开设“传奇私服”的原因是毕业季实在太无聊了，工作去向是回家帮父亲打理家族生意，论文已经应付交差，走过场似的答辩环节也没有出现任何差错，现在只剩下听从父亲的指示——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尽管在开设“传奇私服”之前，张阳还勤加苦练着一款叫做“英雄联盟”的网游，尽管游戏之外的每天晚上都会赴各种被称作“散伙饭”的局，喝个酩酊大醉，但毕竟单一的娱乐实在不足以打发所有无聊时间。于是，张阳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决定怀念一下自己的童年，重走“传奇”之路。

那款粗糙的《热血传奇》却是张阳对电脑游戏最初的记忆——小学毕业后的暑假，张阳跟着表哥第一次走进网吧。整整一下午，他都胆战心惊地站在表哥身后。那几年，县城里所有小混混的集散地就是三家网吧，在家教比较很严的张阳眼里，网吧的神秘指数仅次于县城里那个从没开过门但一直有士兵把守的看守所。傍晚从网吧小心翼翼出来时，他已经爱上这款可以肆意“砍人”的游戏，因为他坚信自己第二天还会去，他觉得网吧也没有大人说的那么恐怖，大家只是在各自玩游戏。

像张阳一样，年龄段从70后贯穿至90后，《热血传奇》开启了无数人对于电脑游戏的迷恋，从此，玩网游在他们的青春期里一发不可收拾。

“传奇”的全称是《热血传奇》，是盛大游戏2001年推出的一款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用现在的眼光看，这款网游剧情简单、画面也不精致，游戏体验更是略显粗暴。而2004年上线的《魔兽世界》，剧情动人，画面精致悦目，更令人侧目的是——虚拟世界里的这样一款网络游戏，却经由游戏制作团队向全世界输出着美式价值观。

于是，对于建立私服颇有研究的张阳承担起了和他的10个好朋友怀旧的责任。早在高中时，张阳的一个朋友想要建“传奇私服”来赚钱，只不过他在网上买“建私服教程”的时候被人骗走四万块钱。这位朋友痛定思痛，后来自学成才，熟悉了建私服的流程之后免费传授于张阳。

建立私服需要一套不难但非常复杂的流程，比如用自己的电脑主机建立服务站，下载登录器，还需要通过特殊途径找到《热血传奇》的数据库并导入自己电脑。一切准备就绪后，张阳的电脑便成为了一台服务器，用来运营《热血传奇》。

这就是张阳创造的世界，尽管这世界里只有张阳和他的好朋友总共11人，但张阳就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都是张阳说了算。

作为造物主，张阳更多时候并不能随心所欲。他的一个好朋友认为游戏中宝物的出现概率太低，不够爽，希望他把概率从百分之一调到二十分之一。而另一个好朋友则觉得概率太高宝物会变得不值钱，“获取宝物的快感都没有了”。

张阳并不能选择无视，朋友的情谊明显更重要。但他还没来得及想好事情到底如何解决时，他的电脑主机里飘出一鼓烧焦的味道让一切归于平静——由于张阳的电脑充当服务器，所以几天来一直没有关过机，CPU由于超负荷运作，烧坏了。

躺着挣钱的日子

事实上，以盈利为目的开设网络游戏私服，尽管下场都应该跟池裕森一样，但确实有不少人因此发家致富，并一步步走向人生巅峰。他们在最开始利用特殊途径赚得盆满钵满，等到游戏开发商和官方运营商跳脚，准备将侵权行为诉诸法庭之前，迅速完成资本积累，随后带着“黑金”转投其他行业，完成洗白。

生于1980年，毕业于西安铁路人民警察学校，曾参加“九八抗洪”的刘亮在退伍后进入互联网行业。2004年，他和几个合伙人开始做《热血传奇》私服。那时候还没有违法一说，刘亮和他的合伙人成为全国首批做非官方版《热血传奇》的。

刘亮于2003年接触《热血传奇》，面对这款火热异常的网络游戏，刘亮在打打杀杀之余还想着怎么把它的服务端弄过来自己开一个。接下来，他千方百计拼凑了一套繁体版，简化后，再拿盛大的客户端改了改，就开始运营私服版《热血传奇》。

第一年，刘亮就赚了接近3000万元，甚至超过了官方运营商。

刘亮开辟了国内游戏道具收费的先河。2004年，所有能在网上见到的官方游戏都按点卡收费，只有他们卖道具收费。稍贵点的游戏装备9998人民币一套，一天再不济也有三四十万的收入。

在《热血传奇》各种非官方版本遍地开花之时，刘亮就带领他的团队转型做《热血传奇》发布站。大家开“传奇私服”，在他的发布站投广告。做所有私服的上游，这比开私服还挣钱。

令刘亮印象深刻的画面是，他每天只需要睡到自然醒，然后起床数钱，那是他当天的收益，“真是睡着觉钱就呼呼进来了，而且都是现金，不是账上的数字，感觉特真实。”

他有时会被自己的“年轻有为”惊到，在确认自己确实年少而多金后，他又觉得不能太招摇。例如，买车时犹豫来犹豫去，最终为了低调，买了一辆三菱吉普。但刘亮在改装环节玩命砸钱——他把发动机、音响、座椅什么的全都换了一遍。

做了快一年的发布站，政府出台政策不许做私服了，盛大也开始全国范围内打击私服。正是那次，刘亮在武汉第一次见到了刚刚出任盛大网络公司总裁不久的唐骏。

唐骏跟刘亮提出的要求是，个人运营《热血传奇》可以，但每个月每个服务器要给盛大交10万块钱。

“那时我就觉得挺冒险的，今儿是招安，明天说不定反过手打你，你也没办法。”紧接着的2005年，刘亮选择了退出，就在游戏运营真正火起来的前夜。

10年后，2015年1月，作为游久时代CEO，刘亮获得“2014中国新锐创业家奖”，3月19日，爱使股份历时近一个月的更名事项终获收官，公司证券简称正式变更为“游久游戏”，证券代码“600652”保持不变。爱使股份谢幕了，刘亮带领的游久游戏以全新的姿态开启资本之旅。

笑贫不笑娼

利用侵权国外游戏而发家致富的还有上海莉莉丝游戏公司，由三名“85后”年轻创业者组建的莉莉丝游戏公司以一款风靡全国的手机游戏《刀塔传奇》起家，目前，公司最新估值已经超过50亿人民币。

这款叫做《刀塔传奇》的国产手游，沿用了即时对战游戏DOTA（WAR3的DOTA与DOTA2）的世界背景与人物设定，虽然在命名上打擦边球，利用了平常玩家对英雄的昵称，但无论是英雄的外形外貌、技能，甚至物品设定均与DOTA的设计相差无异。但这些并没有获得暴雪公司的授权。

以往App Store畅销榜被腾讯游戏完全垄断，直到《刀塔传奇》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2014年5与21日，在通过5.20等一系列运营活动提升用户活跃度后，《刀塔传奇》终于成功突破微信系游戏的“围剿”，拿下中国区App Store收入榜的第一。

关于是否侵权，这样的问题早已被解答：像计算机游戏这样的产品，是否可以通过其提供的独一无二的图形和音乐，被认为是“原创作品”从而享有版权保护。答案是肯定的。如果有人试图剥离计算机产品的执行代码，配上不同的图像音乐，是否被看作侵权。答案是肯定的。

《刀塔传奇》攻占iOS/安卓排行榜榜首，创下了2014年手游人气神话。2015年5月，暴雪公司和DOTA地图的作者Valve公司在北京起诉《刀塔传奇》侵权，索赔3100万元。

关于这场官司，张阳的观点是，“可怜我朝泱泱大国，但翻来覆去，人们却都是在小处计较。比如，开公司为了什么？挣钱，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好车豪宅有妞泡，有了这一切人生就齐活了啊，所以一切符合挣钱利益的，再恶也是对的，而且所有反驳这种逻辑的都是屌丝穷X，吃不到葡萄就瞎XX。”

“一场官司的胜败救得了我们吗？胜与败，不过是那三个‘85后’创业者的传奇故事，就算告倒了山寨货，赔得倾家荡产又如何？难不成数十亿同胞还能幡然醒悟？只怕最后人们愿意相信并愿意钻研的，还是‘养肥再杀’这样的斗争手腕吧。”张阳说。

专访网易副总裁李日强打击私服侵权将拯救游戏业

暴雪娱乐中国相关负责人表示，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此次依法做出的判决，为游戏业的知识产权提供了保护，彰显了中国法院保护知识产权的决心和力度。

“知识产权的保护对于任何的文化创意企业来说，都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未来，我们保护知识产权的决心不会改变，将继续依法保护我们的知识产权。”暴雪娱乐中国负责人说道。

网易副总裁李日强在接受深晚记者专访时说：“在我们看来，此次北京市公安机关的雷霆抓捕行动、海淀区检察院的依法公诉和海淀区法院的公正判决，对于我们乃至整个游戏界和创新产业都有巨大的意义。我们都知道，随着我们的国家不断发展，产业结构不断升级。创新正在经济中扮演着日益重要的角色。因此，全社会对于知识产权的保护意识也不断得到加强。类似此次案件中通过架设和运营游戏私服的行为，对游戏企业造成了巨大的直接和间接损失。

李日强认为，如果对于知识产权侵权案听之任之，这样的行为对于整个行业甚至都会产生毁灭性的打击。

“虽然这不是行业内的首宗游戏私服或知识产权相关案件，但我们希望在本次判决中所对相关犯罪行为的惩处力度，能够起到一定的警示作用和教育意义。我们相信，随着知识产权和创新越来越多地得到保护，整个行业，乃至社会的创新成果也会得到更多、更好的应用。”李日强说。（王卫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