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上海市浦東新區人民檢察院（下稱浦東檢察院）召開新聞發布會，對外通報該院近年來加強知識產權保護的4起典型案例，其中一起涉及網上培訓平台題庫的侵犯著作權刑事案件受到廣泛關注。在該案中，犯罪嫌疑人因擅自復制其所供職公司推出的相關行業的培訓題庫並非法牟利而被提起公訴。

近年來，伴隨在線教育的迅猛發展，越來越多的教育機構和培訓機構推出了網絡培訓題庫或者考試模擬題庫，廣受用戶追捧。尤其是今年疫情期間，網絡題庫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延遲開學帶來的諸多不便，成為很多高考和中考考生的備考利器。然而，在利益的驅使下，網絡上出現了未經授權的題庫激活碼或者破解版題庫軟件，相關人員以極低的價格將題庫出售給用戶。殊不知，此類盜版題庫不僅可能會給用戶傳遞錯誤的信息和答案，還有可能帶來版權侵權風險，相關責任人需要承擔停止侵權和賠償經濟損失的民事責任，更有可能構成侵犯著作權罪，承擔相應的刑事責任。

題庫盜版呈多發

據浦東檢察院相關負責人介紹，在該案中，上海某信息技術有限公司於2015年3月15日創作完成相關行業操作工網上培訓平台題庫，並於2018年7月25日完成了作品著作權登記。2017年2月，犯罪嫌疑人張某、邱某在該公司任職期間，私下成立公司並注冊一個名為“考証在線學習平台”的網站，在未經所在公司許可的情況下，私自復制上述題庫作為該網站的后台題庫，通過向用戶出售學習卡等方式進行牟利。經審計，截至案發時，兩名犯罪嫌疑人非法獲利共計120萬余元。隨后，浦東檢察院以侵犯著作權罪對兩名犯罪嫌疑人提起公訴。目前，該案正在法院審理階段。

據介紹，該案是國內首例涉網上培訓平台題庫的侵犯著作權的刑事案件。然而，記者在採訪中了解到，涉嫌盜版題庫現象並不少見。記者以“題庫”作為關鍵詞在某電商平台上進行了搜索，共出現100頁的搜索結果，在售產品包括題庫軟件激活碼、題庫破解版、題庫文檔版等等，售價從5元到幾千元不等，題庫的內容涵蓋高考、中考等模擬試題、公務員和事業單位考試模擬試題以及各類培訓題庫等等。可以說，市場上出現的所有題庫幾乎都能在該平台上購買到。

記者隨后在一家銷售量排名前五位的商鋪中以19.8元的價格拍下“2020年事業單位編制考試題庫電子版”的產品后，該賣家給記者發來網盤鏈接。記者下載這些鏈接后發現，裡面的內容非常詳盡，既有華圖教育、粉筆等知名培訓機構講師的培訓視頻，還有多家機構出品的模擬考試題庫。然而，記者就該內容是否獲得授權、是否為正版內容詢問賣家時，該賣家並沒有回復。隨后，記者聯系華圖教育和粉筆等機構后，相關負責人均表示未授權該店鋪銷售題庫，並建議記者為保証題庫質量和准確性，可在其官網上下載或購買正版題庫。

題庫屬性應界定

據浦東檢察院上述負責人介紹，該案屬於知識產權領域新類型案件，為確保案件的精准指控，專業化檢察官辦案組提前介入引導偵查，並邀請華東政法大學、上海大學的知識產權領域專家、上海市知識產權檢察辦案團隊等參與課題研討會，就案件中涉及的匯編作品獨創性認定等專業問題進行了研討。事實上，記者在採訪中了解到，在此類糾紛中，如何認定題庫的版權屬性往往是爭議焦點問題。那麼，題庫能否構成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作品？如果構成作品，又屬於何種類型的作品？

對此，北京京都（上海）律師事務所律師周富毅在接受中國知識產權報記者採訪時表示，在滿足獨創性要件前提下，題庫能夠構成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作品，獲得著作權法保護，其作品類型一般為職務作品和匯編作品。具體來說，如果題庫中相關題目的創作者即培訓機構聘用的員工或其他人員，遵照一些職業考試等考點及特殊要求，按照通過考試的目的和要求設計每一道考題，為確保嚴謹多次進行修改、審定，那麼這些具有獨創性的智力勞動成果可以構成職務作品。對於部分試題來說，在編撰的過程中還需要從眾多考點中選取最終用於測試的考點，相關創作者針對考點分布、難易程度等特定順序進行選擇、編排，此時題庫為匯編作品。此外，如果題庫是一款軟件，其可構成軟件作品，獲得軟件版權保護。

在周富毅看來，由於題庫的版權屬性以及制作題庫往往需要進行多次修改和審定，投入的腦力勞動、時間和金錢成本等巨大，盜版題庫的行為不僅具有行業危害性，更具有高法律風險性。具體而言，盜版題庫行為將直接損害權利人的權益，如不保護權利人的合法權益，勢必會導致題庫更新緩慢或者停滯，最終損害的是考生的利益和整個培訓市場的健康發展。此外，破解他人題庫或者私自復制題庫進行非法牟利的行為，涉嫌侵犯題庫作品的復制權、發表權和信息網絡傳播權﹔情節嚴重的行為，比如通過技術手段破解他人題庫軟件或者繞過防火牆等保護機制，出售給用戶的，可能構成侵犯著作權罪，此時除了賠償權利人的損失外，還有可能需要承擔刑事責任。

救濟路徑須探索

在上述案件中，浦東檢察院提起的是刑事訴訟，事實上，在此類糾紛中，權利人還可以提起著作權侵權民事訴訟。那麼，兩種司法救濟措施各有何特點？權利人在遭遇著作權侵權時，該採取哪種手段維權？

對此，周富毅表示，要判斷某一著作權侵權行為是屬於普通民事侵權行為還是構成犯罪行為，主要是相關行為是否存在違法所得數額較大或者情節嚴重的情況，如果存在上述兩種情況，一般可以認定為侵犯著作權罪，如未達到則屬於民事侵權。需要注意的是，侵犯著作權罪的認定標准較為嚴苛，需要有明確的違法所得數額的証據以及情節嚴重的相關証明。對於權利人而言，取証是一個重要的救濟環節，如果違法所得數額及侵權情節証據無法獲得，刑事立案有很大難度。因此，在司法實踐中，權利人大多選擇以民事訴訟作為主要救濟方式，這是因為隻要能夠証明存在侵權行為，就可通過訴訟進行解決。

此外，北京金誠同達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周俊武補充說，一般情況下，刑事訴訟由人民檢察院提起，但是，此類刑事案件也可以由被害人自己向法院提起訴訟。對於題庫著作權人來說，當自己的著作權被侵犯時，提起民事訴訟或刑事訴訟的不同效果在於：在民事訴訟中如果勝訴，侵權行為人將承擔停止侵害、消除影響、賠禮道歉、賠償損失等民事責任﹔而在刑事訴訟中如果勝訴，侵權行為人則要承擔拘役、有期徒刑等自由刑以及罰金刑等刑事責任。

“雖然沒有法律明確規定用戶購買盜版題庫的責任，但沒有交易就沒有市場。希望在主管部門加強題庫版權保護、加大侵權盜版行為懲罰力度的同時，用戶也應積極支持正版，不要購買和使用盜版題庫。”周富毅建議。（本報記者 姜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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